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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頭,她已然醒轉,恍若隔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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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嵐瓔突如其來的一番事故,當日小廝來報,竟是嵐瓔無端神志不清,暈厥起來的消息,教柏珩登時失了捉拿青檀的興致,策馬而回,用情之深,溢於言表。

是以這位夫人教他人好一番折騰,不怪柏珩盛怒不已。

“這倒是柏將軍冤枉了,尊夫人暈厥之事,曾某乃是前來沐雲宮之時方才知曉,焉能涉足謀害?”

“哼,她顏青檀能教你送來梵蒂之藥,便是早知嵐兒她出此情狀,你卻還敢說道不知情?”

曾辛猛的面色一凜,再無嬉皮笑臉的形容。

“顏兒不是這種人。”

柏珩身軀竟是一震。

久經沙場的他,不會識別不出曾辛猛然散發出的濃重殺氣。

那個人,原也是他心中不可碰觸的存在。

柏珩收回劍,腦中憶起那日曾辛遭捕時的渙散同憔悴,那是仿若失了心神般的孱弱不堪,其後便不論柏珩命人如何捶打,亦不曾再吐露只言片語,直至絨兒循著曾辛的吩咐偷將梵蒂餵至其母口中致嵐瓔醒轉的消息傳來,曾辛的眼中才流露出些許神氣。

“顏兒只是,太過聰穎。”

柏珩才返身,曾辛悠然之辭便飄轉至耳中,透著無奈的頹然,回身望去,正對上曾辛苦笑著的雙眸。

“聰穎到什麽都知道,所以什麽都不需去做。”

是以顏兒,這一次,曾某仍舊,不在你的安排裏嗎?

盤絮數著耳邊傳來的細微聲響,靜然地有些過分,在這晦暗的地牢之中竟是顯得有些相融的可怖。

一聲,兩聲,三聲……

錯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死寂。

盤絮聽著腳步聲停,嘴角帶上一抹邪肆的笑,緩緩起身,站定,牢門應聲而開,盤絮絕美的眸子裏,印出一張焦慮同喜悅糾結著的臉。

“白跑一趟嘛,這哪裏有人。”

那人身後的小將先是開口,一手執著銀鞭俊俏不已,露出些許孩子般不滿意的神氣,正是管尚,一旁的管重拉下楞頭的小將,開口語氣沈穩。

“主上,如何是好?”

蕭煜塵並不回話,只是眼神死死盯著在一團陰影中的盤絮。

“是你,是不是你?”

盤絮攏攏衣袖,自陰影中走出,一成不變地帶著笑。

“公子問的,是誰?”

兩不相望斜陽天,一語成讖。

蕭煜塵不言,緩移兩步,震驚,已無以覆加。

“素……”

失神,一字脫口而出,猛然剎住,不由得撫了撫腦袋,身後管尚跟上,很是擔憂。

“主上,是否無恙?”

蕭煜塵點頭,覆又擡眸望去,始覺並非幻象。

“你是何人?”

“奴婢盤絮,乃長寮掌事女官。”

盤絮攏手微微一福,卻是並無半點奴婢的模樣。

“卻是不知幾位公子,來此處作甚?”

蕭煜塵皺了皺眉。

尋得瓷瓶流蘇的線索,幾人終究是找到了這裏,卻是不見得青檀曾辛半分影子,再則這地牢之中驚現這般人物,由不得教人驚疑,蕭煜塵皺起眉頭,示意管重前去查問。

“得罪姑娘了,我等旨在尋人,並無它意,不知姑娘可知曉青檀姑娘去處,不妨告知。”

“青檀姑娘?”

盤絮打量著眼前之人,卻是搖頭。

“盤絮同幾位並不相識,青檀姑娘乃是我柏荒花神,焉能同外人道之。”

管重聞言才要尋個借口,卻只聽得蕭煜塵並無猶豫著開口。

“她是我的妻子,如此,我也算得外人嗎?”

盤絮眼中一閃而過一陣喜色,登時扶上木牢急急相問。

“簡惠王?你是永安簡惠王?”

幾人俱是訝異,又聽得盤絮似是喜極而泣的語調。

“盤絮,終於等到您了。”

“阿嚏!”

青檀近日總是頻頻噴嚏不斷,徒教人擔憂是否又著涼受寒,七苑雖則每日循例命人備好湯藥,無奈青檀愈發嘴刁鮮有下肚,不免教人洩氣,再則青檀因著腹中那小團球之故,稀奇古怪的要求也愈發多了起來,皓兒雖不常來,竟也頗有耳聞,實在教七苑哭笑不得。

“七苑,我近日來是否略顯消瘦了,古來有孕之人不是有發福一說的麽?”

七苑依舊一副傾世模樣淺斟杯盞,細細抿上,嘴角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嗯,明日你想吃些什麽,我吩咐小廚房準備。”

青檀擡頭,狡黠一笑。

“七苑不愧是七苑,一點就透。”

七苑暖聲笑笑,擡眸略顯狡猾。

“是你太好懂。”

青檀似是楞了楞,轉眼卻是一番嗔怪。

“從來不曾有人說過我好懂……”

……

“吶,七苑,我若是一直呆在符離,七苑會一直對我這麽好麽。”

“當然。”

一聲淺笑,一句輕言。

“可是七苑,我不能一直呆在這兒,符離太好,好到我快忘了,自己的家。”

七苑斟茶的動作陡然頓了頓,有一瞬靜默的不安。

“你身懷有孕,不宜舟車勞頓。”

青檀直直望著七苑帶笑的面容,竟不知怎的從其中讀出一絲苦澀。

“嗯,我知道。”

“所以,我在等他來接我。”

“七苑,他會來的,對不對?”

七苑擡手撫上杯沿,一貫的翩翩卓然。

“嗯,會的,總會來的。”

擡眸,額前一縷碎發教風揚起,遮住那彎垂著的眼角眉梢。

會來的,該來的,總會來的。

曾辛教柏珩嚇得不輕,末了,卻是柏珩一言不發地將他譴出了屋去,亦不曾言說作何發配,反倒教一幹將士再不敢輕舉妄動,生生任由曾辛去了,曾辛硬著頭皮過了重重路障,才始覺地牢方向有些不對,待他越過一眾死屍般的守衛悄然溜進牢口,正正得見蕭煜塵手起刀落劈開牢門,一個慢字尚未出口,鎖鏈已然應聲而落。

管尚抱著銀鞭猛一回頭,對著突然現身的曾辛一臉鄙夷。

“嗬,來得真巧!”

曾辛未及回話,已教蕭煜塵扯住了衣領,眼前的人陰冷入骨。

“檀兒呢。”

曾辛死盯著自牢中悠然走出的盤絮,皺皺眉頭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眼瞅著蕭煜塵幾欲弒人,才又不情不願地回了一句瞟了一眼盤絮,努努嘴。

“簡惠王如何不問問她。”

盤絮垂眸,煞為恭謹。

“青檀姑娘說,她自有去處,只教盤絮靜待消息。”

曾辛免不得皺了皺眉頭,蕭煜塵卻是思慮著松開了手,曾辛心下疑惑,正欲開口責問,卻只聽得牢外傳來不小的騷動,暗嘆糟糕,又見盤絮甩袖疾走至墻角,一時面露喜色。

“簡惠王請往此處,有密道可行之。”

言語間,已然觸動了開關,一道暗門應聲而開。

蕭煜塵一行面面相覷,卻也顧不得許多只往裏面去了,管尚尾隨其後,只見曾辛冷冷覷向暗門深處,卻無半分移步的意思。

管尚邊走著邊擡起銀鞭,朝身後人腰間捅了捅,一臉不悅。

“餵,走啊。”

曾辛收回目光,揣著幾分暖意打量了管尚幾眼,終究還是搖頭。

“不必,曾某此後怕是不便相陪,還望小將軍恕罪。”

反轉開關,暗門已要緩緩闔上,管尚怨念地瞪向曾辛,那眼神穿過暗門愈發狹窄的縫隙似是要射出冷箭來,努努嘴,終究還是沒忍住一鞭揮來,迅猛的銀鞭似是消融在曾辛回敬的無奈眼光裏,慢了一步,“啪”地敲響在暗門之上。

“呸,小爺這兒哪輪的上你陪!”

管尚怒吼的聲音自門後傳來,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 終究還是放假了,一篇亂文就這麽拖著拖著,竟也拖了半年,之後是否還有半年的啰嗦之言尚未可知,眾看官亦十分不易,既如此,此刻小女子亦許幾句混鬧之言,且願諸位新年伊始,長使好運相結。

☆、謂劫(下)

東殷,王城。

再說當日蕭煜塵離了永安,有遂祈端詳著那瓷瓶流蘇只念叨不安,心下卻是生了些怪異念頭,一時間差人將瓷瓶送了出去,並附上一封容頌仿了青檀筆跡的書信,粗粗一折騰,耗了些功夫總也送至靜宜手邊,竟是悄無聲息。

那信中並無他言,不過是就著青檀的模樣說了現下青檀同曾辛的遭遇不堪,又重重加深了幾分,靜宜一時慌亂,竟是再難辨真假。

“……本已大安,只柏荒紊亂,吾等二人徒教作階下之囚,拼力逃之,勉為其難……然傷重矣,盡呼汝之名,不得不譴信為之見矣……”

信中多是曾辛傷重不堪救治的消息,靜宜哪裏可以見得,當下便要收拾包袱前去相見,大有冥頑不靈的勢頭,貼身宮人又素知這公主向來是個火爆脾氣,加以這封信來得亦實在蹊蹺,免不得多加阻攔。

“公主,這些物件便這般莫名出現於公主寢殿,如何不教人生疑?又不知當是何人混鬧之言,公主萬不可輕易盡信。”

靜宜只是滿滿心急火燎,哪裏還聽得進這些,只是攥著流蘇瓷瓶來回打轉,直轉了好一會,才定定了心神,一面吩咐宮人暫且不得聲張,一面又開始盤算些什麽,幾位貼身宮人被譴出去不過盞茶功夫,再回殿,靜宜已然不見了身影。

殿中霎時便似五雷轟頂。

一眾奴仆失了形容,慌忙遣了人便要去稟告齊叔弘,宮人才轉了身,門口卻是教一個窈窕的身影擋住,一身水綠色曲裾顯出些許同尋常宮人不相似的打扮,眾人定睛望去,正是玢兒背倚著殿門站定,擡起右臂,狀似阻攔。

“你是何人,這又是做什麽?”

為首一名宮女綰著發髻,略略添著裝飾顯出些許顏色,看模樣應是與常人不同,玢兒一貫清冷著面孔撇撇嘴,似有不耐。

“你是夕雲?”

那宮女應了一聲,晃晃腦袋又似覺不對,才要相問,玢兒卻是擡手晃出一支攢花堆雲簪,眾人定睛瞧過去,大概都認得是靜宜之物,免不得又是一番狐疑。

“靜宜公主有言,嚴令爾等不得通報相尋。”

“你,你如何得到公主之物?”

玢兒收回簪子揚長而去,再不理相問,想了想留了一句:“爾等聽與否同我無幹,只不要,將爾等主子之性命充作玩笑。”

夕雲扶額,擡手攔下正欲通報的宮女,欲哭無淚。

“如何便養成這般胡鬧的性子……”

封城繁華依然。

靜宜一路順暢出了王城,好巧不巧又趕上仰杏樓擺著宴局,都城之內龍蛇混雜,輕車熟路地拐過兩條街道,一溜車馬商人忙活得熱火朝天,靜宜隨意瞧了瞧,眉頭忽地一皺,徑直朝著一正坦腹露趾的車夫走去,臨至眼前,那車夫才擡了擡眼,已教靜宜一腳踹了上去。

“啊!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啊!”

那車夫驚得蹦跶而起,齜牙咧嘴地撫著大腿,靜宜只是站著,靜待那人險險站好,才擡腳上了一輛馬車,一揚手,從門縫裏甩出來一粒金錁子,語氣並不客氣。

“廢話少說,上路。”

那車夫楞了楞,回味一番,深覺今日這小祖宗脾氣大是不好,搔搔頭擺出一副今日便饒過你的模樣,轉身麻利地收拾起來,末了揚鞭套上馬韁,提嗓喊了一聲:“走嘍~”

才行了兩步,忽又記起了什麽冒頭回去,怯怯問了一句:“咱去哪?”

“永安。”

靜宜不溫不火地回答。

“好嘞~”

車夫亦不動聲色地應著,也決意這一路怕是並不好過,要知道,若是換作之前,這小祖宗定會甩來一記飛腿斥責自己不曾盡心盡責的吧……

車夫名為胡駒,靜宜同他相識時日已久,若問這因由,怕是都想見得到,無非是曾辛的狐朋狗友罷了。

這胡駒雖是粗人,心腸卻是實到的主,爽利非常,功夫也並不差勁,靜宜相識他之後,也總不客氣地吩咐些麻煩小事,一來二去,總也熟悉了些,胡駒素道靜宜也是個投錯了胎的,一向明白她多話又自在的,今日看來,卻像是出了大事,是以也不多問。

果真,一路無話。

是日已快近永安境界,靜宜悶了一路,除卻催促趕路以外,再無他話,胡駒瘋趕一路,也算是使盡渾身解數,竟是未曾博得靜宜一笑,不免有些頹然,此刻便是飲馬亦有些功勞了,只因可同靜宜相向交話幾句,已是十分滿足。

“姑娘怎是這般沈悶,小小年紀,可要歡快些才好。”

是以路人相處盞茶時刻,亦生出這許多主意道理,胡駒晃了晃腦袋,大有勸誡的意味。倒是靜宜並不在意,瞅瞅時候,還多問了幾句。

“老人家,此處往永安去,可有更近的路途?我再無耽擱的時間了。”

那老人捋著稀疏的胡須半響,搖了搖頭。

“姑娘還是安心走大道的好,若是這般徑直過去,近雖近了,路卻是難走得很,再說永安國境處多以河川相隔,大道之處尚有橋梁可供通行,若尋那些偏僻小路,又豈能輕易渡過?不可,不可。”

念叨了幾句不可不可,老人捋著胡須顫顫巍巍地走了,靜宜起身整了整,一個巴掌拍上胡駒的肩頭,豪氣幹雲。

“直走。”

“啊?”

胡駒一臉驚愕。

“我相信你。”

“啊?”

胡駒一個語氣甚是千回百轉,表情實然悲壯。

驚魂不定地駕車而行,胡駒心下不知將那多嘴多舌的老頭詛罵了千萬遍。一路陰晦無疑,城池不及,又顯得十分荒涼,胡駒心下算計著車程,發覺確實教大道快了許多,隱隱覺得安慰了些,不多時便又開始擔憂起如何渡河種種,免不得又抑郁起來,正胡亂想著,車廂一方似是傳來些詭異的動靜,頓覺寒氣四起。

“我說,你沒事吧。”

靜宜怔怔地盯著車窗外閃逝的黑色,悶悶回了一句:“什麽?”

胡駒籲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

“好”字尚未出口,軲轆處傳來明晰的碎裂聲響,下一刻,靜宜的驚呼聲已然出口,輪軸隨即脫離,胡駒未及勒住馬韁已被甩出老遠,一個身形施展,卻是穩穩落了地,馬兒受了驚,更是瘋跑起來,車身不穩,才行出幾步便要倒地,胡駒提氣跟上,並不居後,眼見馬兒倒地,倒是放心下來,才要喚靜宜一句,面前卻是一番震動,煙塵四起。

馬兒絞著繩子翻騰著,發出淒厲的嘶叫聲。

靜宜才穩住,窗口之景卻又開始劇烈地變換。

“靜宜!”

胡駒趕上車廂廂尾,卻感覺到四周的土地開始瘋狂地碎裂,崩塌,再往腳下俯視,竟是一處懸崖峭壁……

兩人已然不知不覺偏離方向,更往西北而來,此刻面前的崖壁底下便是濤濤山河,崖壁並不高,卻足以致命。

兩人兩馬,自崩塌的崖頂落下,不過一瞬,已沒入無底的河川……

“紅顏薄命,謂之為劫。”

崖頂某處傳來隱隱話語,陰沈,殺氣四溢……

☆、天罰(上)

青檀近日來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除卻七苑同皓兒當前,否則便懶著不言一字半句,便是連玉瓊這般向來嬉鬧性子的丫鬟也受了感染不多出聲。

緣由怕也不過是前幾日莫名碎裂的一套透色宮雕琉璃杯盞。

“說來也並不是不奇怪,你說那套杯盞素來便端正擺著,又沒個人去碰上一碰,怎的就裂成那副粉末渣子的模樣,當真怪異。”

連日來,這事倒是成了一貫清凈寂寞的府院裏的談資,這麽幾個丫頭聚起,便是掌事亦覺得屢禁不止而略嫌麻煩,再瞧瞧青檀竟亦不太在意,只是歪在藤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志怪異談的話本子,一臉木然。

“唉……公子來了。”

青檀聞言,微微擡了擡頭,算作問好,七苑淺笑著搖搖頭,順手揮退了一眾下人,徑直往青檀處來。

“青兒,東殷有消息來。”

“嗯?”

青檀擡頭,皺了皺眉。

“靜宜公主不見了。”

“什麽?”

青檀丟下話本子,才端正了身子。

“什麽叫不見了?”

七苑搖搖頭,似是並不太清楚。

“並未聽說如何不見,只是黎成王尋其胞妹,卻發現公主早已不在王城之中,追尋之下,只知道有人得見靜宜公主往北面去了,方向,似是永安。”

“永安?”

青檀眉皺得更深。

“無緣無故,她往永安去做什麽……”

“若真是到了永安倒也罷了,怕只怕……”

“怕什麽?”

“前兩日得到消息,永安邊境處有車馬墜崖,看其線路,應是自東殷而往……”

風聲遙過,那套琉璃杯盞的碎裂聲仿佛又回響在耳邊,聲聲攝魂泣血。

一陣藤椅拉開的刺耳聲響,七苑暗暗吃了一驚。

青檀氣急敗壞的模樣,並未見過,卻實然不可多相相見。

“七苑,若是我現在要去永安,你會不會攔我。”

七苑皺了皺眉。

青檀心頭瞬間晃過不安,七苑極少皺眉,至少自己在此處三月不止,並未見過。

“你便是去了,又能做什麽?”

“至少我能知道,她去往永安的理由。”

“理由啊……”

青檀顯得過於斬釘截鐵,七苑緩緩心神,垂眸進言。

“理由,不外乎是你罷了。”

青檀楞了一楞,七苑擡首,眼光追問過去,似是反問著:難道不是?

“若說靜宜同永安的幹系,除你之外可有其他?”

“你是說,有人借我的緣由,哄靜宜去永安?”

七苑點點頭,一派通透。

“此舉為永安作好意也好,惡意也罷,如今靜宜公主不見,東殷斷不會坐視不理,你此刻回去,怕是只會讓永安謀者焦頭爛額。”

“況且……你不是說過要等他?”

青檀忽地擡眸,七苑仍舊是淺笑著的淡然模樣,適才的不快似是並不曾存在過一般。

“七苑你,甚少說這般多的話。”

七苑含笑收拾著茶具,動作靈動而流暢,青檀轉身回眸一瞬,卻得見那一刻停頓與掙紮。

起步往院門而去,未至門口,四方暗衛閃現,堵了個嚴嚴實實。

“躲開。”

青檀語調冷冷,帶著令人發怵的不快。

暗衛並無動靜。

“呵,怎麽,原來我不是來做客,是被幽禁嗎?”

“青兒……”

七苑終是出言阻攔,莫多無奈同欲言又止。

“近日來,皖城街上混亂非常,你胡亂出行,若是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且先靜養兩日,待城中安定,再你出門可好?”

仍是柔聲的詢問,不帶一絲猶疑責問,只是溫潤,溫潤如水,卻是仿若命令一般的不容反詰。

青檀返身,落入眼眸的是七苑搖搖欲墜的暖笑。

“七苑……”

“至少,幫幫我,告訴我,她沒事……”

七苑表情忽地柔和了許多。

“我會盡力。”

“東亭芍藥瑤臺翎,西城芙蓉繡雲錦……妙極,妙極……”

有遂祈懷抱醫箱,目不轉睛,念念有詞,岑泊搭著脈,隨手自醫箱中挑出一只腕枕,堵進有遂祈嘴中,目不斜視。

“唔……”

有遂祈一個不防,忙不疊撒手去取,醫箱毫無懸念地落地,撞出一聲巨響,有遂祈扯掉腕枕,才要發作,岑泊捋著胡須瞪過來,眼神淩厲不已。

“若是摔壞了我的醫箱,你便給它陪葬。”

有遂祈語塞,瞥過眼不情不願地俯身收拾起淩亂的醫箱,略顯不耐。

“你便幹會數落我,這人都擡來教你折騰好些天了,怎的半點動靜也不見?枉費本丞相耗時耗力地供著你,你倒好,成天得了便宜還賣乖……”

岑泊診完,斂起滿目喜氣,瞬間皺著眉頭擡手便奪過醫箱,朝著有遂祈狠狠瞪過去,語氣中多是不快。

“嘿,罪魁禍首如何竟敢對醫者頤指氣使,你便啰嗦著吧,待這小公主醒了,屆時只怕你被啃得骨頭都不見!”

有遂祈幾不可見地一哆嗦,尚未想出反駁之辭,岑泊已然背著醫箱晃晃悠悠出了廳堂,內室一時靜謐,徒留靜宜漸而沈穩的呼吸聲。

有遂祈扭頭瞟了瞟,表情覆雜地沈了沈頭,順勢坐在了床邊矮凳上,一托腮,略顯虔誠,還略帶憂傷。

床上的靜宜臉色蒼白,發絲微亂,已然昏睡了七日不止。

當日有遂祈遞上偽造信箋,本無相害之意,不過是借機將消息傳至黎成王耳中,以便打探些許消息,哪曾得想靜宜得見信箋竟揚鞭往永安而來,若非永安國界俱安插精英守衛密不透風地巡邏,那日靜宜墜崖一旦無人相救,此刻怕是真作了山間無辜的屍首白骨。

“唉,如此傾城絕色若是毀於本丞相手中,才真當是遭天譴的孽。”

“唔……”

床頭忽地傳來一聲極細的嘟囔,有遂祈一驚,即刻彈起身,落入眼眸的是靜宜蹙起眉尖一派惺忪地打量四周的模樣,那眼神在咧著嘴歡喜不已的有遂祈身上停住,滿是困惑。

“醒了,餵,快把岑泊叫回來,醒了,姑娘醒了!”

聞聲進來幾個小丫頭,確認一番又慌慌張張地出去了,不多時便帶著梳洗用具回來,為首的丫頭捧著一碗藥汁,上前服侍。

“岑先生果然神機妙算,剛才就說姑娘該醒了,果然就醒了。”

說著便來扶靜宜起身,靜宜依舊一臉茫然。

“怎麽……回事啊?”

“姑娘且先別說話,岑先生吩咐了,若是姑娘醒了,要先將藥喝了,否則可是有後患的。”

有遂祈在一旁瞧著一幹丫頭玲瓏嫻熟,又聽得一句一聲的岑先生,登時不樂意起來。

“岑泊是什麽打算,早一刻還在本丞相面前呢,這些話竟是一句都不曾對本丞相提起?他只當本丞相不存在嗎!”

靜宜一片迷糊地被灌了藥,聽得有遂祈提升的語調,猛地嗆了幾口出來,幾個丫頭白眼過來,有遂祈立即悻悻地住了嘴。

“岑先生雖是行為怪異了些,可是照顧起人來,可比丞相用心多了。”

有遂祈自然不服。

“他自然該用心些,他是大夫,換言之,本丞相也是衣不解帶,如何便不用心了?”

丫頭不依不撓。

“既如此,便請丞相好生同姑娘解釋解釋此事的前因後果,奴婢先告退了。”

一言出,四方丫頭都識趣地撇下物件,退了出去,大是一副要看有遂祈遭難的模樣。靜宜倚著床架半坐著,仍舊一頭霧水。

有遂祈舉著折扇,苦笑著遮住半張臉。

“公主有禮,在下永安右相,有遂祈。”

靜宜迷糊的表情在聽得“永安”二字後忽地顯了生氣。

“永安?我在永安了嗎?辛哥哥在哪兒,青檀呢?”

有遂祈一雙眼自扇面後慢慢移出,掛著略顯恬不知恥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東亭芍藥瑤臺翎,西城芙蓉繡雲錦”本是小女子杜撰之言,想來東亭鎮的芍藥花,瑤池臺的鳳凰羽,西城山的雪芙蓉,繡雲莊的織緞錦都是本該於故事中流傳千古的絕技,只壞在小女子愚鈍,幻化成逍遙大陸卻缺了細枝末節的敬意,眾看官便不妨天馬行空一番,便也是彌補了小女子失責失職之處。

☆、天罰(下)

“阿嚏!”

曾辛正理著花繩,一時又打了個噴嚏,皺著眉揉揉鼻子,甚是疑惑。

“奇了,近日來怎的總也噴嚏不斷……”

“曾辛曾辛,你怎麽了?絨兒叫禦醫來給你看看吧。”

絨兒自從柏珩嚴令禁止她喚曾辛作哥哥之後,竟是賭氣也不曾喚過一句叔叔,反倒是大方地喊起曾辛來,教一眾人等哭笑不得。

“沒事啦,幾個噴嚏罷了,不必大張旗鼓找禦醫,再說,我有那麽弱?”

曾辛半開玩笑,青檀不在,煞是連個鬥嘴的人都沒有。

絨兒努力地搖搖頭,一臉景仰。

“當然沒有,曾辛好厲害的!”

“嘖嘖,絨兒,你總是這麽深得我心啊!”

不遠處柏珩的身影悄然閃現,曾辛的笑聲戛然而止。

柏珩鐵青著一張臉,瞪向曾辛的眸子裏就要射出箭來。

“柏將軍。”

曾辛起身作揖,挑著眉毛,只知又免不了一番奚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挺清閑啊。”

“嘖,將軍此言差矣,在下職責在身,豈敢清閑。”

柏珩並不應答,俯身撫上絨兒發間,登時柔情似水。

“絨兒啊,你娘親做了點心在小廚房,正在找你呢,快去吧,別叫她等急了。”

絨兒聽聞點心二字,眼神都亮了,忙不疊點著頭就來拉曾辛,甚是自然。

“曾辛快走,娘親做的點心可好吃了。”

曾辛欲哭無淚。

柏珩青筋畢露。

“絨兒啊,爹爹同他還有要事相商,你且先去,好不好?”

絨兒撲閃著眼睛來回打量,很是憂心。

“那,絨兒要是走了,爹爹可不能欺負曾辛啊。”

“爹爹什麽時候……”

“爹爹要對曾辛好一點啊,等絨兒以後長大了,要嫁給曾辛的!”

柏珩霎時恍若聽聞天方夜譚,五雷轟頂。

回過神來,絨兒已經蹦蹦跳跳地走了,曾辛扯著花繩,眼神躲閃不斷,柏珩怒揪著曾辛衣領便是忿忿一拳,場面登時混亂起來。

“姓曾的,你膽子不小啊!啊!”

曾辛擡掌投降,面目倒是無辜。

“將軍,在下冤枉。”

“你!”

長劍出鞘,已然直直指向曾辛。

“你小子少得意忘形,若不是看你對找花神略有幫助,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現在居然還敢動起絨兒的歪腦筋,怎麽,想我送你去見閻王嗎?”

揣摩著劍身散發出的殺氣,曾辛當真覺著自身著實冤枉。

“將軍且先消氣,曾某今日前來本是遞個消息,與小姐撞上實屬偶然,將軍大可不必動怒,多傷和氣。”

柏珩斂了斂怒氣,才將長劍收回。

“那丫頭有消息了?”

曾辛起身撣撣塵土,又嬉皮笑臉地搖了搖頭。柏珩才入鞘的長劍又見出鞘之勢。

“嘖嘖,將軍莫急,莫急嘛。”

“永安一行並未離開柏荒,顏兒亦並不曾如盤絮所言傳來消息,只是盤絮連日來形跡可疑。”

“怎麽說。”

“多日來,盤絮曾有兩次夜半喬裝入了朝中禮官大人府邸,更奇的是,禮官大人竟卑躬相迎。”

“禮官?單耽?”

“是。”

柏珩皺了皺眉,臉色有幾分嫌棄。

“此人向來奸狡多疑,膽小如鼠不言,尚愛見風使舵,若說並無幾分問題,倒教人覺得信之不得。”

曾辛同意地點點頭,柏珩瞥了一眼,仍舊不滿。

“你在外晃悠了近半月,就攛掇出這點東西?再說那盤絮不過長寮一個卑賤奴婢,你既知她聯絡禮官形跡可疑便不曾更作調查?巴巴地給我帶回這麽個不痛不癢的消息做什麽!”

“曾某……只是擔心打草驚蛇嘛,況且他單耽好歹也是朝中官員,曾某一介游魂野鬼,朝堂且未曾識得,如何敢隨意出手。”

曾辛口氣雖是隨意,卻也掩不住那幾分不滿。柏珩瞅著曾辛癟嘴的表情,擡腳便是一記猛踢,正中下盤,饒是曾辛功夫不假,倒也是實實吃了一腳,痛呼不已,一擡眸,對上柏珩鄙夷的眸子。

“怎麽,你一個戴罪之身難道還盼著本將軍給你加官進爵嗎?若是朝堂之人可以交涉,還要你暗訪做什麽!”

曾辛咬著唇,煞是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模樣,一瘸一拐地踱出園子,只差啜泣幾聲了。

同樣受著難的,還有已然啜泣起來的有遂祈。

有遂祈半躺在扶椅之上,一群丫頭強忍著笑正將藥粉敷上他額頭,一大片紅腫教有遂祈哽咽得梨花帶雨。

實然依著靜宜的性子,若非大病初愈體力不濟,手邊又不見其他可用之武器,是斷不會只將一只藥盅砸向有遂祈的。

是以有遂祈以輕傷作結,靜宜並不解氣。

“那樣的也叫公主?哪個公主那麽兇悍殘暴!她還揚言要把我踹下懸崖!我救了她,我還幫她找回了那個半死不活的車夫!恩將仇報,恩將仇報!”

是以靜宜下了個狠狠的詛咒,實在大快人心。

“你這叫報應不爽,活該。”

岑泊在一旁抱臂圍觀,幸災樂禍。

有遂祈眼含淚光,還想說些什麽,內室忽的傳來靜宜的呼喊。

“可是岑泊先生在外?”

岑泊楞了楞,並未回話。

“靜宜多謝岑先生救命之恩。”

岑泊瞥了眼有遂祈,快樂地回了個“哦”。

靜宜聽得回音,語調忽地急轉直下。

“還有有遂祈你這個騙子,吵死了。”

有遂祈抽泣得更厲害了……

“其心不正,為所欲為遭報應者,是為天罰。”

曾辛板著臉躺在屋頂之上,瞇著眼假寐,身後悠悠傳來這麽一句不留情面的挖苦,幾是一激起意。

“嘖嘖,小將軍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管尚抱臂站在屋脊之上,懷中銀鞭纏結,一臉倨傲。曾辛一回眸,登時一陣壞笑。

“不過這些文縐縐的形容,倒是同小將軍的模樣甚是相配,哈哈哈哈……哎!”

曾辛大笑之聲脫口而出,管尚自然臉色大變,一記長鞭便甩了過來,卻教曾辛徒手捉住鞭尾,安分得實實在在。

“放手!”

管尚年少氣盛,已然急紅了臉。

曾辛仍是躺著,只是拽住鞭尾稍一作力,管尚不防驚呼一聲搖晃著自屋脊之上滑倒下來,曾辛懶懶翻了個身,出手相攔,正教管尚落了個滿懷。

管尚秀眸圓瞪,一張受了驚嚇的精致臉蛋上俱是詫異,回過神來,痛罵之辭尚未出口,卻聽得曾辛搶先開口。

“小將軍可有閑情,同在下切磋一場如何?”

管尚一楞,眉目間染上一絲疑惑。曾辛松開臂膀坐起,低頭不語。

“餵,你……”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小將軍若是不想動手,曾某亦不便勉強,就此告辭!”

話音剛落,已然不見了蹤影。

管尚只是將眉皺得更深。

那種低沈的語氣,那種快要哭出來似的無奈,那人對自己耳語的那一刻流露出的落寞,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為計(上)

氣候已然炎熱了起來,青檀懷孕的跡象亦愈發顯眼,七苑只得更加用心照料,無奈青檀自上次不快之後始終未曾解氣,對著七苑皓兒愛理不理亦不是一日兩日,皓兒近日來受罪不小,更是連出現都顯得勉強。

“七哥哥,青檀還要在這裏呆多久啊,皓兒快悶死了。”

七苑提起食指貼上淺笑的唇瓣,示意不可多言,皓兒癟著嘴,委屈模樣愈加深刻。

“誰說不是,我也悶得慌。”

七苑頓了頓,仍是掛著笑回頭,青檀正欺身上前,咫尺之遙,一派狡猾的臉蛋上忽地攢出一汪璀璨的笑。

“七苑吶,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啊~”

故意拖長的尾音,擾得七苑只是苦笑不得。

“本是我的不是,今日不妨上街走動走動吧。”

皓兒一躍三尺,歡喜非常。

“好啊,皓兒要去蘭若閣吃點心,皓兒要去吃點心!”

青檀面無表情地擡眸,適才的笑容仿若曇花一現,七苑安撫著皓兒,回望過去,青檀正撫著隆起的腹部,臉色依舊淒然。

“檀兒,那家蘭若閣,聽說有位自北方而來的廚子。”

青檀一瞬擡眸,眼中是交織的訝然與喜色。

琉璃糕,頌蘿包,宮錦跳蝦,幹絲千炒,雪玉丸子……

精致且刁鉆,尤其是雪玉丸子的韌度手法,青檀默默咀嚼著,只覺好不熟悉。

皓兒仗著廂房之內並無旁人,抱著琉璃糕的碗碟竟是一手一個猛抓便往嘴裏送,身旁一個相隨而來的小廝正一臉肅穆,不無擔憂。

“主子,膳食的規矩,每碗不過三……”

皓兒頓且不頓,只作充耳不聞。

那小廝訕訕地將眼神投向七苑,似是求助,七苑只是寵溺地望著皓兒狼吞虎咽,卻也無意制止,反倒朝那小廝點點頭,意味無妨,那小廝登時垂頭喪氣,只是將皓兒面前的食盤悄然推得遠些,再遠些。

青檀不禁嫌棄。

“難不成有人克扣你的膳食了嗎?”

皓兒“唔唔”地發出回聲,略有不滿,七苑擡手拭去皓兒衣襟上沾染的碎屑,溫潤地搖了搖頭。

“皓兒,食不言,寢不語。”

皓兒猛地點頭,表示讚同。青檀品嘗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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